哪怕幻象已掩盖了真实，可青年与少年人的身高差距，又怎是两把高度相同的椅子就能轻易弥补的。

受制于超能力控制的AZ弯下腰，他沉沉注视着华悦，一直保持着这般僵硬而别扭的动作良久。

翠绿与白褐注视着彼此——只是一双历经时光仍旧明媚，一双却早已蒙尘、被多年的流浪、被求死不得的苦痛。

场面一时陷入了沉寂。

久到华悦都不免怀疑，是否是自己此刻这称得上“大不敬”的动作，曾被过去的王与臣约定为什么不可言说的暗号。

“（一声清脆的响指）。”

但很快，艾路雷朵的响指声就主动替他们结束了这个动作。

斯年红宝石的双目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与蔑视，看得出来，他对AZ实在没多少耐心和多余的脾气——

若非华悦坚持，兴许他都不会给这人靠近他们的机会。

两人同时眨了眨眼，以缓解略显干涩的眼睛，华悦也适时停下了超能力的使用。

“听着，AZ，我知道上了年纪的人都容易触景生情，我谅解，毕竟我偶尔也会如此。”

华悦一手抚额叹息一声，决定暂且搁置对往事恩仇的处理，先将重心放在正事上。

他将手中的拿铁放回了桌上，斟酌半晌决定放弃原先的“直言不讳计划”，转而改走“温情路线”。

AZ瞥了斯年一眼，也自觉坐直了身子喝了口咖啡，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等着华悦接下来的话。

“所以对于你的反应，我是否可以理解为‘我’的性格——与过去相比的变化并不算多。”

“…嗯。”

AZ嗫嚅半晌，似是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中，最终带着些犹豫的颔首称是。

“很好，那你也应该清楚我不是个喜欢拖延的人，所以我在此，最后重申一遍我今天找你谈话的目的——”

华悦一手握勺搅拌着拿铁，就边竖起一根手指，语气带着看到小情侣当街热吻的麻木和习以为常道。

“你究竟还想不想见到永恒之花·花叶蒂。”

此言一出，AZ果真打起了精神，就跟打了激素似的惊呼出声，背不驼了、肩不缩了，连眼神都亮了许多。

啧，恋爱脑，华悦抿了口拿铁心下唾弃着，却面上不显的点了点头。

罢了，能打起精神来最好——他可从不做亏本买卖，哪怕是一场下午茶的时间和金钱。

按照本来的计划，他这会早该与大吾、米可利他们前往石香镇的路上了，而不是在这“入乡随俗”的体验卡洛斯的下午茶文化。

“……想。”

面对华悦的询问，AZ呆愣片刻，随即用着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，他抿了抿唇半晌垂下头去复又低低点了点头。

华悦：？

不是，他又说错什么话了，为什么这家伙要摆出这副表情？

难道交易时拿出自己的诚意，已从这一流程中被商人们剔除了吗？

华悦反思了下自己从谈话开始到现在的态度，最终决定保持沉默，静待对方的反应。

在一场合格的交易中，语言的留白是一门高深的艺术，它能让人们抢占先机、或是错失良机。

华悦的初衷是让AZ主动开口，延续这场由他发起的交易——他需要确保这位前任老板的脑袋没有生锈。

毕竟全身上下，对方也就这一颗聪明的小脑袋瓜还有那么点用处了。

“你想要我做什么？”

在提拉米苏剩下一半的时候，AZ似是终于想清了什么般，他沉沉叹了口气，再次直视着面前的少年语气郑重道。

“……你不想见她？”

华悦掀起眼皮，定定注视着面前人的双目，像是在以此确定什么般询问道。

“想，但我也知道，现在的我没资格去见她。”

AZ的眼神微颤、却并不因此移开视线，反而扯出抹自嘲的苦涩笑容道。

“……还算有自知之明，我的要求很简单：各自处理掉历史遗留问题。”

华悦这才扬起抹认可的笑来，他坐直身来，用着见面以来，终于变回平日面见他人时的那副温和模样正色道。

“回去好好整理下自己，把老伙计们带回来，把闪焰队搞的烂摊子收拾好了。

之后我会安排你和她见面——我想她会接受的，毕竟你们本就相爱。”

见AZ听闻“闪焰队”后，脸色逐渐变得凝重和微妙，华悦心想这人总算有点正经模样了，就故作轻松道。

“……她在你那过的很好，我…”

“闭嘴，我把花叶蒂当我妹妹一样照顾，哪有哪个小两口结婚了，还天天搁娘家住着的道理。”

华悦睁着个死鱼眼道，AZ沉默了，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起来。

“怎么，没了我这个嘴替替你当坏人，你的语言表达能力都退化了吗。”

说罢，华悦还故作遗憾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。

“——那可真是太可惜了，我那苦命的妹啊，居然嫁了个没有担当、只会仗势欺人的穷小子。”

“……我会去试试的。”

AZ定定注视着华悦半晌，他嘴巴微张像是想说什么，几番欲言又止下来，最后却只憋出了句干巴巴的同意话。

“若是一切顺利，事成之后我可以提供些金钱和技术上的支持。

你是想和她就此隐居山林、还是开个旅馆当老板什么的都无所谓，但是你别回森林——爷爷把你碎尸万段了我也不会拦的。”

见AZ同意，华悦递了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给他，就语气平淡的说出了自己这边的情况来。

没成想AZ也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，这一场谈话全程下来，华悦后知后觉发现了点不对的地方——

除却最开始，AZ对自己的道歉有些情绪激动，其他情况下他都很是平静和配合。

不对劲，这家伙的情绪是不是反过来了，华悦眼神怪异的盯着对方：

AZ不应该谈及花叶蒂，自己的老婆时感到悲痛得无以复加，而谈及自己这个冤种打工人时语气平淡才对吗？

“我想说的就这么多，你有什么想发言的吗。”

一下说了这么多，拿铁也不算非常解渴，华悦便借润嗓的间隙将“话筒”交给了AZ。

“我难道是什么很不讲理的人吗？既然我能坐在这儿，就不至于对你做什么，你有话直说就行。”

见后者这会顾左右而言他的表情，他咽下拿铁，又一手握着斯年愈攥愈紧的手权做安抚，没好气补充道。

“总归是不会出现什么，《震惊，丰缘培育家新星竟当街驱使精灵杀害无辜群众，手段残忍》的报道……

莫名飞满卡洛斯的大街小巷的事发生的。”

“艾路。”（不，我都嫌脏。）

斯年轻哼一声顺带表达了自己的不满，一点也不掩饰他对AZ的恶劣态度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