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陵容盯着那黑漆描金匣,眼神阴鸷。未等她有所动作,端妃在李嬷嬷搀扶下匆匆进来。端妃呈上湿透脉案,正要说话,雪粒子渐急。
雪粒子砸在鎏金殿檐的铁马铃铛上,发出细碎的呜咽。
安陵容的护甲深深掐进太医令颤抖的肩头,五道血痕在孔雀蓝官服上洇开,"三个时辰前陛下还在本宫宫里用参汤,此刻脉象怎会浮滑如败絮?"
"娘娘明鉴!"老太医的额头在青砖上磕出闷响,"陛下素来服用犀角安神丸,可今日脉案里掺杂了活血的红花..."话音未落,外间忽然传来玉器坠地的脆响。
雪雁掀开湘妃竹帘时,端妃正扶着李嬷嬷的手跨过门槛,白狐裘领口沾着几点暗红,恍若雪地里零落的朱砂。
"姐姐来得倒快。"安陵容指尖拂过皇帝枕边双头蛇铜匣,冰凉鳞片划过掌心。
她记得前世端妃总在子时焚艾草驱寒,可方才月华门瞥见的赤红宫灯,分明是西域进贡的犀角灯——那东西遇水会泛出血腥气。
端妃虚咳两声,青玉护甲轻点李嬷嬷怀中湿透的脉案,"妹妹协理六宫,怎不知犀角与红花相冲?"她袖中飘出的沉水香里裹着若有似无的苦杏味,那是太医院禁用的桃仁熏香,"可怜陛下夜夜批红到三更,竟被虎狼之药伤了根基..."
"放肆!"安陵容广袖扫落案上鎏金香炉,火星在龙纹地衣上炸开点点焦痕。
她瞥见跪在角落的掌药女官正偷瞟端妃,而惠嫔的绢帕已掩不住翘起的嘴角。
这些前世曾将她逼至冷宫的面孔,此刻在摇曳烛火中扭曲成恶鬼模样。
太医院首突然惊呼:"陛下指甲泛青!"众人望去,皇帝垂在锦被外的右手无名指上,竟蜿蜒着蛛网般的青纹。
安陵容猛地攥紧袖中银针——那是她重生后暗藏的试毒针,此刻针尖正泛起诡异的幽蓝。
"取银刀来。"她扯断珍珠璎珞裹住手腕,在众目睽睽下划破皇帝指尖。
黑血滴进白玉碗的刹那,李嬷嬷怀中的脉案突然散开,浸水的"犀角"二字旁,赫然洇出半朵朱砂绘就的曼陀罗。
端妃的咳嗽声骤然尖锐:"妹妹这是要弑君?!"话音未落,丹陛下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。
安陵容透过雕花槛窗望去,羽林卫的玄色铁甲正在雪夜里泛着寒光,而统领手中的虎符,本该锁在养心殿暗格之中。
"本宫记得..."她突然将染血的银针举至端妃眼前,看着对方瞳孔骤缩,"姐姐宫里上月领了二十斤犀角,说是要制安神枕?"针尖蓝芒映着端妃鬓边赤金点翠凤钗,那钗头双凤衔着的东珠,与皇帝枕边铜匣锁孔严丝合缝。
惠嫔突然啜泣出声:"皇后娘娘莫要迁怒端妃姐姐..."满殿妃嫔的绢帕此起彼伏,像一群扑棱的白蛾子。
安陵容耳畔嗡嗡作响,前世被毒哑嗓子时的剧痛突然席卷而来,她看见自己映在鎏金蟠龙柱上的影子正在扭曲变形,九尾凤冠几乎要压断脖颈。
"都给本宫闭嘴!"她劈手夺过太医令手中的金针,在皇帝十宣穴扎下时,腕间佛珠突然崩裂,檀木珠子滚进血泊里,将双头蛇图腾染成暗褐色。
殿外北风卷着雪片扑灭半截烛火,黑暗中有人碰翻了犀角灯台。
当值太监颤抖着点亮新烛时,安陵容的护甲正按在铜匣的蛇眼机关上。
她瞥见端妃的裙裾微不可察地向右偏移三寸——那是通往暗道的方位。
而李嬷嬷袖口露出的半截金钥匙,与皇帝枕下暗格的纹路如出一辙。
血珠顺着金针纹路渗入皇帝掌心时,安陵容突然想起三日前皇帝在她耳畔说的那句话。
那时鎏金烛台爆了个灯花,将天子眼中的阴翳照得明明灭灭:"容儿可知,双头蛇最毒的不是獠牙..."安陵容的护甲在铜匣蛇眼上生生剜出半寸凹痕,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漫上心头。
她望着龙榻上皇帝泛青的面容,喉间涌起前世饮下苦杏仁茶时的灼痛。
殿外羽林卫的甲胄声愈发逼近,雪光透过雕花槛窗将九尾凤冠的影子拉得支离破碎。
"取银盆来。"她突然松开铜匣,金丝护甲划过鎏金床柱发出刺耳声响。
跪在角落的掌药女官慌忙捧来珐琅缠枝银盆,却见皇后广袖翻卷,竟将整壶冷茶泼向龙榻边的双头蛇铜匣。
水雾蒸腾间,铜匣表面浮起细密血珠,渐渐汇成曼陀罗纹样——与脉案上洇出的朱砂印记如出一辙。
端妃的沉水香突然浓烈起来,青玉护甲死死扣住李嬷嬷腕骨:"妹妹这是要毁了陛下枕边物?"话音未落,安陵容已扯开明黄锦枕,一截杏色鲛绡从枕芯滑落,暗纹牡丹花蕊处缀着几点褐斑。
"姐姐可识得此物?"安陵容将鲛绡掷向端妃面门。